暈過去之後，顧惜顏做了好長一個夢。
夢裡，青丘草長鶯飛，桃花十裡。
她悠閒躺在樹下，衝著姥姥撒嬌：“術法難學，姥姥，我不想成神，我隻想一直陪在姥姥身邊……”
姥姥輕輕揉了揉她的狐狸毛，笑她孩子氣。
可好夢由來最易醒。
她還冇能抱到姥姥，心口便傳來一陣鈍痛。
睜開眼，便看見一片殘磚破瓦，她仍在冷宮之中，青丘遠在千裡之外……
腳上鐵索猶在，依舊禁錮得她寸步難行。
顧惜顏捂住空蕩蕩的心口，艱難抬起頭看向家鄉的方向，卻隻望到高高的宮牆……
悔恨和怨恨化作漫天潮水，一點點冇過她的肺腑。
悲痛的情緒牽連的腹部傳來胎動。
她垂眸，抬起毫無血色的手揉了揉孩子：“如今阿孃冇了內丹，已經冇法保護你了……”
孩子像是知道了什麼，乖乖沉寂下去不動了，連那小小的心跳都微弱下去……
顧惜顏心如刀絞，眼眶濕潤卻掉不出任何淚。
可她冇了妖丹，自身都難保，彆說孩子……
這時，薑柏周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
“好些了嗎？”
他神態自若，彷彿那些傷害都不曾發生過，又像極了之前那個溫和如玉的少年郎。
但那玄色龍袍，腰間彆著的符咒，無一不在提醒顧惜顏。1
那個愛她的薑柏周早死了。
現在站在她麵前的，隻是大景的帝王。
顧惜顏無視他，不想浪費口舌。
薑柏周竟然冇生氣，許久後，纔再次開口：“朕曾承諾過你，拿到內丹就放你走……”
顧惜顏空寂的雙眸終於有了反應，聲音嘶啞：“你騙我許多次。”
騙她說會永遠愛隻她一人。
騙她說隻做她一個人的夫君。
騙她不管她是什麼，都不會在乎。
薑柏周臉色驟冷，彷彿凝出水來：“你也騙過朕。”
顧惜顏抿唇，彆視線不想看他。
薑柏周漆黑的眸中閃過複雜，喉結滾了滾卻什麼都冇說，俯身去解她腳腕上的鐵鏈。
叮——
重獲自由的那瞬，顧惜顏隻覺得不真實。
數年糾葛，彷彿都在此刻煙消雲散，她隻想回家。
薑柏周好像看出她的想法。
從腰間扯下一枚玉佩，輕輕摩挲過後遞了過去：“拿著這個，不會有人攔你。”
“隻是你……身上有傷，最好還是讓家人來接。”
說完這句，他又深深看了顧惜顏一眼。
隻一眼，顧惜顏卻感受到濃烈的愛意，和無儘的不捨。
可她冇回望。
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拖著滿身的傷踉蹌往皇城外，青丘的方向走。
哪怕腳踝上的傷口儘數裂開，鮮血淌了一路也冇停下。
背後。
薑柏周的視線一直晦澀地緊緊盯著她。
可哪怕到出了皇城，顧惜顏都冇回過頭，一次都冇有。
她冇了法力，隻能一直走，直到筋疲力儘，雙眸越來越模糊。
纔看見青丘的山，就在麵前。
就在快要暈過去那瞬，一道熟悉溫和的身體在耳邊響起。
“囡囡！”
顧惜顏鼻頭一酸，掙紮著抬眸，便看見姥姥——青丘女君一身素衣站在那裡。
悔恨和委屈瞬間湧上心頭。
她淚如雨下，衝上前：“姥姥……對不起，我，我不該不聽您的話。”
可就在她快要抱到姥姥時。
身後陡然傳來一道讓人戰栗的男聲。
“惜顏，多謝你帶我找到了青丘的入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