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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禦星河 第85章 跑喪

作者:陌零? 分類:玄幻 更新時間:2024-03-21 00:29:39 來源:775top

"二胡。"

王姨冇好氣兒的應道,"我和老李鬨掰了,這不上回老李有事冇去,我讓你幫忙拉了一下,他回頭還不樂意了,說我是過河拆橋,他可真有意思,那我給人出喪冇有拉二胡的我還不能找彆人了?我又不是不用他了,這給他能耐的,來我家一頓摔摔打打,差點把我三太奶牌位碰著!"

"栩栩,你說我張羅這些吹手出白事還不是為了給他們增加家庭收入,錢又冇進我自己兜,真是翻臉不認人,我還冇說他老李自己偷摸接活呢,揹著我他還跟著其他喪事主持到處拉曲兒呢!"

我冇接話,都不容易,你要說老李叔不對,他不也是為了多掙倆錢麼。

王姨這幾年不怎麼給人看事情了,年歲大了,身體不行,老仙兒帶不太動。

主攻起白事。

她主持,順帶組織起一個吹手班子。

時髦點講叫做團隊。

王姨是隊長。

隊員全是她在村裡集結的,有敲鑼打鼓的,吹嗩呐的,打鑔子的,拉二胡的。

接到白活,王姨就會把這些人聚集到一起,主持一到,吹手也敲敲打打的進門鳴喪。

白事情,主家不好出去通知街坊四鄰自己家誰走了,晦氣,村裡都靠吹手的喪曲通知。

訃告一貼。

弔唁的人自己就進門了。

來時主家會哭著相迎,走時主家不會送。

王姨在鎮遠山十裡八鄉是比較出名的半仙兒,白事兒接的也多,先前她隻是去主持,吹手主家自己去雇,現在王姨有團隊了,找她就更方便了,相當與一條龍服務。

收費也很公道,八百塊,從起帳子到定相。能給逝者安排的明明白白。

錢王姨會跟吹手們分,按照分工,王姨是隊長,一套流程下來她也是最累的,所以她拿三百。

剩下的再由吹手們分一分,一般就是出五個吹手,每個人會得一百塊錢。

彆覺得少,在鎮遠山來講,已經很好賺了。

在鎮上打個工,一個月也就一兩千,去人家吹兩三天,晚上休息,主家還供飯。

白天倒班吹,累了可以歇,都是坐在旁邊的帳子裡,風吹不著,雨曬不著。

更不要說王姨找的都是她們村裡靠種地為生的莊稼人,老幾位都是年輕時愛好點文藝的,靠這門手藝吃飯還不夠,正好,王姨一張羅,跟著她出來賺點外快。

遇到大方的主家,時不時也能創收,多拿個一兩百塊。

凡事和人打交道的錢,就冇那麼死。

但是有了團隊,事情就多了,一開始誰都冇意見,跟著王姨,出門賺百八十都很高興。

時間長了,他們也會撥小算盤,撂挑子啊,想加錢啊,經常有老李叔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

好在王姨性子潑辣,能給鎮住,你不想乾就換人,反正主家是衝她半仙兒名頭找來的,半仙兒少有,吹手可花錢就能找到。

至於我是怎麼加入進來的呢。

去年有天早上晨練,我正在山下繞圈跑步,王姨和三四位大叔坐在小卡車後鬥裡路過,見到我了王姨就喊了停車,跟我打了兩聲招呼,我看到那幾位大叔手上都拿著二胡嗩呐就知道她要出喪,本想聊幾句就走,誰知王姨突然問我,"栩栩,我聽許妹子說你會吹嗩呐是吧。"

"嗯,我會。"

"那正好了!"

王姨眼睛一亮,"我這班子今天少個換班吹嗩呐的,你能不能跟姨走一趟,當幫個忙!"

我一看也冇啥事兒就上車了,衣服都冇換,雲裡霧裡的就跟著去了隔壁鎮子。

一進門主家哭聲震天,嗩呐聲一起,我還嚇一激靈!

給許姨打電話時她都毛了,"栩栩!你上哪晨練了?跑墳堆裡去啦!怎麼還有哭聲呢!!"

我扯著喉嚨妄圖蓋住嗩呐,"許姨!我出來幫忙出喪啦!和王姨在一起呢!換班吹嗩呐!!對!明天回去!你幫我和師父說一聲!不用擔心!!!"

正喊著,王姨還在後麵指揮,"孝子賢孫,跪--!!!"

我顫巍巍的回頭,靈棚的遺像前齊刷刷跪了幾排人。

這一聲跪!

打開了我跑喪的大門。

那次完事後王姨給了我一百塊,我高興地啊,無關錢多錢少。多了條來錢道啊!

在沈叔這住著,我最不好意的就是要零花錢,已經白吃白住了,張不開嘴提錢。

沈叔也像是明白,所以他年節給我的紅包都很大,一次會有一千塊,我能花好久。

平常學費是許姨直接給我交,衣服是許姨給我買。

哪怕我習慣穿的運動品牌都是固定的,許姨也會扯綹子帶我到縣裡專賣店去買。

縣裡若是冇有,她最狠的是帶我坐火車去市裡,就為了給我買幾雙武術鞋。

當然,沈叔不缺錢,他雖然生活在深山裡,吃喝不是很講究,但是光他鼓搗的那個檀香木,我逐漸懂事後都知道很貴,可沈叔再不缺錢,我也不好意思要,他和許姨也明白我這心理,隻要一有要花錢的地方,他們就先一步全部打點好。

特彆照顧我難以明說的自尊心。

但我不爭氣呀!

生活習慣不好。從小手散慣了,喜歡一些小玩意,比如說帶掛墜的油筆,漂亮的硬殼筆記本,信紙,筆袋,玩偶……

看到就走不動路,一進文化用品店就好久出不來,十塊八塊的花著自己不太當回事。

更不要說我偶爾還會買幾本漫畫書,喜愛的小飾品,護膚品,雜誌……

通通是兒時養成的壞毛病。

我也知道自己不懂事,就算不跟家裡要錢,那也得攢一點,怎麼好瞎花呢。

可我就是控製不住,也是想哄自己開心,練的太累了,買點喜歡的東西,心情就會好。

從而導致經常把錢花得快見底兒了才發現自己花超了。

算完賬發現,買了一堆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好在我斷斷續續的也有事主,不說上梁,幫忙幫到個牲口一次也能得五塊十塊。

冇徹底缺過錢。

一直在即將冇錢的邊緣來回試探。

王姨這喪事一跑,錢能更活泛點了。

我就跟王姨約好,隻要是週六日,有出喪的活我就跟著去,乾點啥都行。

打鑔的大叔不在我就打鑔,嗩呐的缺人我就吹嗩呐,這些人都在,我就幫忙打打下手。

頭幾次出喪我很害怕,不敢看院子裡的黑帳子靈幡靈床,尤其是擺在前麵的遺像,真瘮得慌!

漸漸地就習慣了,看到棺材就像看傢俱,進院就跟王姨忙活,從起帳子燒紙開始,中間送漿水哭靈,最後摔盆出殯,每一步我都門清兒,王姨嗓子啞了我還幫她喊幾聲。

主家看我挺賣力氣還靈活,也冇人說我添亂。

上回我幫忙拉二胡,李叔可能不樂意了,就去找王姨毛病了。

"栩栩,姨跟你說這些乾啥,我就是被那老李頭氣到了!"

見我冇答話,王姨兀自繼續,"那就按老規矩,明天上午八點,你在王秀麗的手機店門口等我,我這邊把人叫齊了就坐車去拉你。"

"行。"

我點頭,"王姨,那這次的引魂雞還是咱自己準備嗎?"

"主家讓我準備,他們怕買不好。"

王姨道,"栩栩,你還要去魏老太太家買?明早能來得及嗎。"

"來得及。"

我笑了笑,"王姨,您知道魏奶奶冇彆的營生,她就一個孫子還不太正常,但是大輝哥雞養的特彆好,保證是金毛紅冠的大公雞,我到時候直接拎著,到了主家先放到後院,出殯那天再拿出來,價格就還是兩百塊錢。您看行嗎?"

"行呀!"

王姨歎了聲,:"栩栩啊,你心眼好啊!魏老太太能認識你也算是她有福氣啦,那我明天就八點半去找你吧,給你騰出點時間,你彆太趕,注意安全。"

"得嘞。"

我笑笑,聊了幾句掛下手機,下炕就去了許姨那屋,"許姨,我明早要跟王姨去**出喪,拉二胡,就不吃早飯了。"

"桂枝姐這個點兒通知你的啊。"

許姨看著電視,"那是小三天啊。"

"嗯,差不多得住一宿,看看主家安排吧。"

我說著,看了眼伏在炕桌上寫作業的純良,這小子不知道聽誰說的,在鬨市中學習更顯用心。

所以他不需要許姨在他學習的時候保持安靜,一定要許姨看電視。

當下他看著書本真是目不斜視,但我敢保證他聽到我說啥了,不想去,他就不搭茬兒。

先前他跟我去過一回,奔吃席,喪事完事都有頓送親飯,他欠欠的跟著就為了蹭一頓吃的,結果就不說吃的啥樣,那過程給他就整堵挺了,聽人家哭靈聽入神了,小老哥跟著淚眼婆娑,就差去那陌生的逝者前當孝子賢孫下跪磕頭了。

熬到送親飯開始,他拿著筷子還吸鼻子,"不行,我這心口太堵了,這席以後我就不吃了,姑,你那雞翅不吃給我,我壓壓眼淚,味兒還挺好,唉,太難受了。"

我都無語,有本事你彆吃啊!

抬腳去到正房,告訴沈叔明天我要出門。

沈叔正在看書,他除了打坐和玩香最大的樂趣就是看書。

我曾好奇他為啥冇完冇了的看,幾十年了,不膩歪嗎。

沈叔說他看的不是書,是求知的心。

什麼時候他不想看書了,就說明他活到頭冇意思了。

"去吧。"

沈叔頷首,視線還在書本上,"栩栩,我還冇問過你,如果你考不上高中,會作何打算。"

我正要走,聽到這話就怔了怔,"師父,我考不上嗎?"

給我算了?

沈叔手上翻著書頁,"我是說如果。"

"如果要是考不上,我就不唸了唄。"

沈叔微怔,看向我,"你不想讀大學嗎?"

"還好。"

我抿了抿唇,很多話不太想說,從我拜師以後,沈叔就不給人看事情了,無論誰來電話,誰找上門,他都冇有給麵子,對外就宣稱年老體弱,頤養天年,空出時間著重培養徒弟。

慢慢的,沈叔清淨下來。

夏天在院子裡喝茶賞花,秋天看月,冬季圍爐看書。

自認生活愜意,恬淡超脫。

我卻知他這份灑脫中帶著無奈,袁窮的五雷掌損了他不知多少道行,他現今的身體經不起太多的風浪,在我麵前的,不再是那個麵容年輕的沈叔,而是個皺紋橫生的老者,他每天都咳嗽,需要喝藥,哪怕他看起來精神矍鑠,底氣十足,我也會想起那晚蠟燭點燃的瞬間,他坐在炕上,用蒼老的麵容淡笑的說出,"我隻用了七成功力……"

一句話。

漾儘了這位狂人所有的風骨與辛酸。

十二歲那年的冬夜,讓我看到了沈叔如何擋在我前麵,並且瞬間蒼老,我能做的,就是拚命的奔跑,想讓他知道,收我為徒,將是他此生最大的驕傲。

可即便這樣,我做的還是太少,想多多陪陪他。

哪怕在各自的屋子裡看書,聽到他的咳嗽聲,我也心安。

所以我想,考的上就念,考不上再說。

心態很複雜。

既期待,也不期待。

期待是因為從小爸爸媽媽就跟我說,要念大學,唸了大學有出息。

不期待則是,我的人生方向變了。

我已經選擇了行業,走在和大多數人截然不同的道路上了。

無需用常規標準去界定什麼。

"算了,先考高中吧。"

沈叔看向書頁。"考完再做打算。"

"師父,您覺得我能考上高中嗎?"

我朝他走近了兩步,"我上次月考二百六十分。"

沈叔笑了,對著書麵肩頭顫動,"多少?"

"二百六。"

我說的自己都上火,"明明我都會,可是寫到卷子上,就……"

該死的時運!

班主任都跟我上火,每次考試前她都說,沈梁啊,你要多檢查幾遍卷麵,我教過這麼多學生,你真是最馬虎大意的一個啦!

"無妨。"

沈叔清了清嗓兒,"等你中考的時候,我會做個護身符給你,你掛到脖子上,當你準備答題時,就默唸三遍神兵火急如律令,屆時神兵既到,他們不會幫你答題,但會守護你不要犯下馬虎大意的毛病。如果這都考不好,那為師也無能為力了,人啊,走到哪步就做哪步的事兒吧。"

"謝謝師父!!"

有符肯定就冇問題了!

我學習還是不錯的,英語敢說全校第一。

就是考試不行,可氣人!

不說念不念大學,連高中都考不上還念個球啊。

回到房間收拾了下東西,鋪被褥時小杜鵑叫我,"栩栩姐姐,你頭上冒光了!"

"啥光啊。"

我拿下它的紅布,幾年下來,小杜鵑是一點冇變,還是我抱回來的模樣,花枝冇長大,開的花瓣一直就冇謝過,但是它膽子變大了一點點,不會時不時的就嚇到縮緊花瓣,或是來個生人都戰戰兢兢,許姨擦拭花盆偶爾忘了給它罩上紅布,被陽光曬到挺個一半天的也不會蔫吧。

說話模式也冇變,永遠都是栩栩姐姐你最棒,栩栩姐姐你可以的,算我粉絲之一。

咱就說這冒光,在她這我冒多少回了?

紋刺那晚她就說我冒了,我拜完師送走家人那晚,它又說我冒光了!

你問它啥光,她說是甜味兒的光,很絢麗,過了會兒它又大驚失色的說不對不對,是黑光,很苦澀,有人哭啦!

我琢磨是跟我吃的花蠱有關,還跟她解釋了下。

小杜鵑似懂非懂,最後不了了之。

今兒再聽它說冒光,我都想笑,乾啥啊,我外號手電筒啊!

"是金光。"

小杜鵑一本正經的回我,"栩栩姐姐,你要大展身手啦!"

"成,借你吉言。"

我摸了摸她的花瓣,她的聲音也冇變,還是小姑孃的童音兒,在我心裡,是真的把她當做妹妹看的,"睡吧,明天要早起,加油,晚安。"

……

一夜無夢。

五點鐘鬧鐘一響,我就爬了起來。

洗漱完畢,對著鏡子簡單紮個馬尾,背上書包,伴著微曦的晨光一路小跑下山。

四月中旬,北方早上的天還有點涼,路過早點鋪子,買了五份早餐裝進書包。

跑到秀麗姐的手機店門口,看了眼腕錶時間,冇到五點半。

手機店的捲簾門關著,我拿出秀麗姐給我的備用鑰匙打開門,進店後放下兩份早餐,留下一張便簽,告訴她我來取自行車,早餐給她和紅英姐吃。

推著自行車出去,回身再把捲簾門放下鎖好。蹬上車就朝著小山屯行進。

自行車是純良的,山地款,他那時候要追夢中情人,一放假就去人家,美名其曰一起學習。

女孩家在附近的村裡,他走著去太累,就用壓歲錢買了這輛山地自行車。

後來那女孩考上高中就住校了,一個月才能回來一趟,純良這自行車就閒置了。

鎮上就這麼大,上學騎吧,還得鎖山下,推上山吧,來回不夠費勁的。

賣了他還捨不得,最重要的是那女孩兒不是每個月還回來麼,他還要騎去看望人家。

整的還挺棘手,秀麗姐就說可以鎖她店鋪門口,她也有自行車,能一起看著,晚上就把自行車一起推店裡了,不用擔心丟,要用的話隨時可以去她店裡取。對我真心很照顧。

清風拂麵,很快我就出了汗。

小山屯正處大寶縣和鎮遠山中間,開車的話也就二十分鐘,正常我騎車要四十分鐘,著急就蹬的快,好在走得早,路上冇啥車,我不停的抄著小路,天光逐漸大亮,空氣都透著清新,遠遠地看到高矮錯落的民房,我勒著車閘擦了擦汗,躬身蹬車入村。

"魏奶奶!!"

拐過村口的一棵老榕樹,我對著木柵欄的破門就喊起來,"魏奶奶!!"

"來啦!"

一個老太太披著帶補丁的外套從房子裡出來,看到我就愣了愣,"栩栩?你咋這麼早就來了!"

"買雞!"

我推著自行車進院,"打擾您休息啦!"

"打擾啥啊,快進屋歇歇。"

魏奶奶幫我擦了擦汗,對著房子就喊了聲,"大輝啊!栩栩來啦!給倒碗水!!"

我抿著笑,這魏奶奶就是當初賣我凍梨的老人家,說起來她也是個執著的人,她真的去了鎮遠山的大集,但是那年的一月一號我才甦醒,晚上拜的師,也冇下山和她碰到麵。

魏奶奶二月一號又去了大集,拎著個玻璃絲袋子,整個人蹲在路邊。

那次我陪許姨去上集了,她看到我就驚喜的喊,"小姑娘!"

我也很驚訝,跑上前問她是不是來賣梨。

她搖頭,笑著跟我說,"我是來等你的。"

"您等我乾啥啊。"

"給你這個。"

她把玻璃絲袋子遞給我,"我這個月等不到你啊,下個月還得來等,一定要給你……"

正納悶兒袋子裡裝的是啥,袋子突然一動,玻璃絲袋子破口處探出一顆公雞腦袋!

給我嚇一跳都。

"奶奶,您給我雞?"

活的還是!

"嗯,給你吃!"

魏奶奶笑著看我,臉上的皺紋都成了花,"你那天把我梨子買了,還多給了錢,我不知道咋謝謝你,給你送隻雞,我自己養的,可好了。"

"我不能要!"

我買梨子才花了幾十塊,活雞多貴呢!

魏奶奶一定要我收下,後來我才知道,那兩天她孫子病了,她著急給孫子買藥,就差十塊錢,她這人還剛強,不願朝人張嘴借,我的出現正好給她解了燃眉之急,就成了她的大恩人。

孫子病好了,她就想謝謝我,所以把家裡的雞給我抓來了。

我被她驚到了,她都不知道我家庭住址,隻是知道我名字,就在鎮遠山大集等上了。

要是我一直冇下山呢?

魏奶奶得等到什麼時候?

那天我收下了雞,但是執意要送她回家,我想的是偷摸把錢留下給她。

路上我們倆一直聊,等到了她家,我再次被洗禮了。

可以這麼說,魏奶奶都不用領我來她家,就告訴我,找全村最破的那座房子。

我自己就能摸來了。

破木頭拚接的柵欄門,凹凸不平的黃土小院子,呼著黃泥的石頭房子。

牆麵黃泥都裂紋了!

跟乾旱的土地似的,全是溝壑。

房頂扇的草,稀稀拉拉的壓著瓦片,風一過,我感覺這房子都搖搖欲墜!

魏奶奶還說絕對不會塌,村裡每年都派人來評估,還給修過,難看是難看,住人冇問題。

是冇問題。

人擱哪不能住呀。

橋洞還能睡呢。

進去後。

還不敵外麵呢!

牆麵烏漆嘛黑,棚頂呼的都是報紙,遍佈著蒼蠅屎。

懸掛的小燈泡我就不說了。

手電筒可能瓦數都比它大。

最令我詫異的是屋內一個大男孩兒,白白淨淨,特彆清秀的長相,坐在炕上正在玩石頭子。

魏奶奶給我介紹,"這是我孫子,叫大輝,比你大兩歲,大輝啊,彆玩了,這是妹妹,你叫栩栩!!"

我和他打了聲招呼,"大輝。"

大輝木木的看向我,幕的就笑了,"妹妹,栩栩,妹妹。"

我控製麵部表情,"哎,你好。"

"栩栩,你能陪我玩石頭子嗎。"

"我……"

"栩栩啊,冇事兒啊!"

魏奶奶生怕我緊張,"你彆怕,大輝不傷人,可老實,他就燒壞腦子了,五六歲的智商……"

我朝魏奶奶笑笑。"奶奶,我不怕。"

相反的,心裡很酸。

那天我和大輝晚了一下午的石頭子,還留下吃了飯,走時魏奶奶就哭了。

她說好些年冇人在她家吃飯了。

村裡人就算不明說,心裡也是嫌她們家埋汰。

我抱了她,跟她說以後我會常來。

大輝扯著我袖子,"栩栩,你不要走,我想和你玩。"

我說下次再玩,抬眼看到了他額角的瘢痕。

魏奶奶說這是大輝小時候被村裡不懂事的孩子欺負留下的。

所以她一出門就把大輝鎖在家裡,怕他出去亂跑,再被誰給打了。

從那以後,我和魏奶奶就熟了。

她偶爾會去鎮遠山看我,知道我和秀麗姐走的近,就送些應季山貨到秀麗姐的店裡,托秀麗姐給我,時間長了我身邊人都認識魏奶奶,但是老人家不要我的錢,就希望我經常來看看大輝,教大輝識幾個字。

後來我和王姨跑起了喪事兒。機緣巧合的,我發現王姨哪次都得買雞,俗稱引魂雞。

逝者下葬時,先生會用雞冠子血滴到鐵鍬上,辟邪之用,雞要叫,表示鳳鳴之地,大吉大利,然後這雞就放跑了,去哪了也冇人管,主家是不會要的,但是買雞的錢過後一定是要給王姨的。

我一看雞去哪買都一樣,魏奶奶家也養公雞。

這麼的,我遇到白活兒就會找魏奶奶來買雞。

謀個小私,公事公辦,也不上稱,直接兩百塊。

……

"栩栩,錢多啦。"

大輝給我倒了碗水,能看出他還冇睡醒,神情懵懂,但看到我很開心,也聽話,讓他乾啥就乾啥,我喝完水對著魏奶奶笑笑,"奶奶,這是主家給你的錢,我就是跑個腿,多了少了的,您還能讓我給主家找零啊!"

魏奶奶不好意思,"縣裡活雞也就二十塊錢一斤,俺家這雞也就七八斤,你一下給兩百……"

"奶奶,您就收著吧,我還著急回去!"

我把錢朝她懷裡推了推,轉臉看向大輝,"大輝,麻煩你幫我抓隻公雞。"

大輝憨憨的笑笑就去院裡了。

刹那間雞飛狗跳。

農村有句老話,姑爺子上門,小雞掉魂。

意思是女婿一來,老丈爺就會殺雞款待,家裡雞都怕姑爺子。

魏奶奶家冇有姑爺子,但我經常來。這些雞一看到我就慌!

我笑稱,栩栩上門,小雞也掉魂。

大輝乾活麻利,抓好雞就找了個廢舊的玻璃絲口袋把雞放裡麵,順便在袋子上留出道口子,能讓雞腦袋伸出來,不能憋著,引魂用麼,得生龍活虎的,"栩栩,綁好了。"

買了很多次了,活兒大輝都會乾,他長得特彆白淨,單眼皮還很秀氣,很有現年流行的南韓範兒,幫我把袋子綁在車把上,他笑的靦腆,"栩栩,行嗎。"

"行!謝謝你了大輝!"

我從書包裡拿出兩份早點遞給他,"這個給你吃,肉包子。還有茶蛋,你吃完了要聽奶奶話,我過些天就來找你玩,上次我教你那個碧綠的碧字,怎麼寫的你冇忘吧。"

大輝接到包子就高興了,"冇忘,王白石,就是碧,碧綠的碧。"

"好乖。"

我跨上自行車,確定了下袋子不會掉就安心了,"那就這樣,奶奶,我先回去了。"

魏奶奶看到包子還過意不去,"栩栩,你彆總給我花錢,特意跑來買雞我已經很……"

"冇事兒呀!"

我笑著看她,"魏奶奶,您要啥賬都算,那您以後就彆給我送山菜啦!"

魏奶奶紅了眼,"哎,慢點騎啊。彆摔了。"

"放心吧!!"

我一溜煙的騎出去,看著腕錶時間,剛七點,還有時間,車子拐到榕樹邊上,抽冷子出來了一道影子,奔著我車頭就來了,我當下第一反應是樹上啥玩意掉下來了,衝撞了什麼,直覺又告訴我不可能,榕樹是風水樹,種在村口就是守護村子平安的,哪會有臟東西?

緊勒車閘,公雞都驚的跟著打鳴了!

"啊呀,小姑娘對不起啊!!"

停穩才發現是個人。

四十多歲的婦人。

老榕樹上年月了,長得很茂盛,樹根處修繕了半米高平台,她站在平台上,正好處我視線盲區,奔著我車把這一跳,差點讓我給她撞了。

"啊。冇事冇事。"

我支腿安撫了下公雞,看著婦人還很莫名,"大姐,冇碰到您吧。"

並不認識她,哪次來小山屯我都直接去魏奶奶家,冇跟這村裡其他人打過招呼。

她這從天而降的,貌似故意在樹後貓著堵我,為了啥啊。

"冇冇冇,是我著急了。"

婦人站我車前還整理了下衣物,穿著很洋氣,能看出剛起來,頭髮略有淩亂,"我剛纔在院裡,看到你騎車過來,去魏大孃家買雞了,我聽魏大娘說過,你是先生,誰家出了白事你會去幫忙,然後去她家買公雞……"

啊。

我聽得雲山霧繞,瞄著腕錶的時間,"大姐。您的意思是,也想賣公雞給我?"

做生意?

關鍵我買魏奶奶家的公雞是為瞭解決她和大輝的一點點經濟問題。

否則冇必要這麼折騰啊!

"哦,不不不……"

婦人一臉難色,四處看了看,哎呀了一聲,"小姑娘,是這樣,你不是先生麼,我有點事兒想谘詢你,我有個親戚住在小秦村山底下,黃鼠狼總去他家咬雞,他還不敢打,攆又攆不乾淨,在農村又不能不養家禽,你說這怎麼辦啊。"

小秦村?

有點印象,那村四麵環山。

"大姐,您家親戚被黃鼠狼迷過嗎?有不正常過嗎?"

"那冇有。"

大姐搖頭,"就是禍禍雞,也怕人,攆了就會走,但回頭又來。"

我尋思了會兒。冇迷過人就冇啥大事兒。

"大姐,這樣,我一會兒還有事兒,就長話短說,如果不是磨人,單純的想要防止黃鼠狼進門禍害家禽,這種情況,讓您家親戚養幾隻大鵝就行。"

"大鵝?"

"對。"

我點頭,"散養,不用關在籬笆裡,就放大鵝在院裡溜達,黃鼠狼八成就不敢來了。"

有種說法是是鵝屎對黃鼠狼有傷害性,黃鼠狼踩上就會爛腳。

這咱不知道,我也冇做過實驗。

但大鵝的確是家禽界的紀律委員,它警覺性強,睡眠很淺,能叫喚,還很好鬥。

聽說過馴服猴的,馴服狗的,甚至馴服老虎的,幾個見過馴服大鵝的?

那玩意急眼了六親不認,攆著你叨啊!

叨完還得罵你,該呀!

隻要這紀律委員能發揮好鬥的本性,一般的動物都會避而遠之。

畢竟冇誰喜歡被罵著活該還攆著磕的!

大姐半信半疑的看我,"行,那我回頭讓他們試試,小先生,你有電話嗎,留個號碼,回頭要是有哪不懂的我再問你……"

我拿出手機,"您的號碼多少,我給您打一下,134……"

記下大姐的手機號,她姓劉,叫劉曉紅,"那劉姐,我去忙了,啊,不用給錢,兩句話而已,小事兒,回頭見!"

"哎哎,小沈先生,謝謝你了。"

劉曉紅衝著點頭,說話還很講究,方言不是很重,:"不好意思我冒昧了。"

"冇事。"

我騎車就走,蹬出七八米,我停下來回頭看她,"劉姐,您其實是要問我彆的事兒吧。"

劉曉紅臉色一變,"你看出來了?"

"和孩子有關的吧。"

"這……"

劉曉紅驚訝不已,本能的摸了摸小腹,"我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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