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蓮平淡地說出這些話時,蕭煬無言注視著她的嘴,亮麵唇釉恰到好處地修飾著憔悴起皮的嘴唇。
自從艾蓮取代了109研究所一把手的位置,一箱又一箱的現金和黃金被運進保險庫,股票大盤上走勢好像坐了火箭,研究員們的薪水從每月一兩萬到年薪百萬,下屬培育基地像細胞分裂增殖一樣悄無聲息出現在各個國家各個城市的每個角落,艾蓮的臉頻繁出現在各大國際醫學週刊和財經新聞上。
這些年跟在艾蓮身邊,蕭煬看著她在各國頂級商人之間遊刃有餘,舉止進退有度,嫵媚張揚的一張漂亮臉蛋下是一顆永不停歇算計的心。
野心勃勃又手段過硬的女人要比魁梧剽悍的男人更讓人心動,蕭煬喜歡站在不起眼的地方仰望著她。
打火機翻蓋發出聲音,接著香菸的氣味飄到了蕭煬身邊。艾蓮指間夾著細煙,紅唇微動,輕吐了一口煙氣。
艾蓮靠在流線弧形的白色靠椅中,蹺起一條腿,黑色的漆皮細高跟鞋輕輕撞了一下桌麵一下的櫥門,她終於消了氣,讓蕭煬過來。
蕭煬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拿起桌上的菸灰缸遞給她,艾蓮將菸蒂在裡麵碾滅,然後勾住了他的指尖。
“你受傷了?”艾蓮問,輕輕掀開蕭煬製服的衣襬,傷處包紮過,隻是有點滲血。
“沒關係,兩發子彈而已,我穿了防彈背心,還不算太嚴重。”
“那就好。我和林燈的確有一段過往,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很好,溫柔體貼又很健談,可惜從他決定背叛我的那一天起我們就冇可能了,我們理念不同,在一起也不會有結果,但你不一樣,你懂我的苦心。”
艾蓮拉著蕭煬的手讓他坐在自己椅上,自己則坐在蕭煬的腿上,雖然是這樣的姿態,但掌控權仍舊牢牢攥在艾蓮手中,藍玫瑰資訊素壓迫感十足。
“我們應該暫時收手了,陸氏聯合各大商業集團製裁我們,言逸又馬上要動身去參加國際會議,國際監獄典獄長下了台,現在的國際監獄插滿了ioa的人,是不可能再做出對我們有利的投票了。單烯寧庫存告急,營養藥劑短時間內做不出來,我們現在隻能先降價拋售一部分普通實驗體變現,再停掉一部分培育設備,這樣在資金上還能有喘息的機會,否則設備維護和養育實驗體就是一筆巨大開銷。”
蕭煬說著,若有若無地掃視艾蓮頸上的項鍊。
艾蓮披著西服外套,裡麵是一件領口隨意敞開的白襯衫,鉑金鎖骨鏈上綴著一枚廉價的水滴形項墜。學生時代的禮物居然留到現在,看來這項鍊也是林燈教授送的了。
“降價……不可能的,這一次降了價,之後就提不回來了。”艾蓮若無其事地勾住頸間的項鍊,輕輕一拽,連著鉑金細鏈一起拽斷,然後連著墜子一起扔進了菸灰缸裡。
“轉告各大培育基地,暫時停產幼體,關閉幼體培養設備,然後將現有的培育期實驗體合併到規模最大的幾個培育基地中,集中培育。”艾蓮的語調不緊不慢,和平常冇什麼兩樣。
她站起身,向電梯走去,在掃描器邊掃了自己的虹膜,然後低聲說了一句話,聲紋鎖解除,電梯門開啟,艾蓮走進去,擺手讓蕭煬跟上。
蕭煬看著被無情扔在菸灰缸裡,已經被灰白粉末掩蓋的項鍊,輕歎了口氣,跟著艾蓮上電梯。
電梯門關閉後,日光燈熄滅,變成了消毒殺菌的紫光燈,從電梯側麵伸出了兩套鎖子甲內襯的防護服和麪罩,機械手為兩人穿戴整齊。
電梯正好下降到最底層,發出一聲提示音:“叮咚,您已到達:總部培育區,警告,培育區內安置有高等級成熟期實驗體,請勿喧嘩、跑動以及使用帶有閃光和噪音的設備。”
通過數道堅固的密碼重門,才進入總部培育區。
蕭煬對這些地方非常熟悉,這就是他平時工作的地方。正在各自崗位上工作的研究員輕聲跟他們打了招呼就回到各自工位上工作了。
整個總部培育區佈局和圖書館很相似,每座培養器並排放置,分為幼體區、培育期實驗體區、成熟期實驗體區和精英區(安置處於五級成熟體以上的成熟期實驗體和腺體分化潛力在a將不足為懼,我們眼下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蕭煬搖了搖頭:“你真要那樣冒險?不如暫時求穩……”
“彆怕,你應該相信它的強大。”艾蓮按了一下通話按鈕,封閉房間內發出一陣溫和的音樂,喚醒了永生亡靈。
永生亡靈醒來,頭上仍舊搭著被單,看不到他的臉,他緩緩伸出一雙年輕蒼白的手,把空中漂浮的珍珠捧到手中。
艾蓮輕聲道:“我有任務給你,按我說的做。”
“好。”永生亡靈的聲音很空靈,嗓音迴盪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真乖。”艾蓮誇讚道,“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我都可以滿足你。”
“給我一張紙巾。”
永生亡靈緩緩托起珍珠,喃喃地說:“我希望、它不要哭了。”
——
艾蓮交代任務時,蕭煬有眼力見兒地從她身邊退開,大約在外麵等了十分鐘,艾蓮走了出來,事情交代完畢,差不多可以走了。
路上,兩人又開始討論接下來的補救措施。
“的確應該停產幼體。”蕭煬想了想道,“但短時間內關閉幼體培養設備不現實,光總部現有的幼體就有超過兩百隻,如果不作寵物出售的話,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合適的方法既能挽回損失又能解決困境了。”
“把培育期實驗體的營養藥劑都停了,庫存的營養藥劑都緊著供應精英區實驗體。”
“好。那培育期和普通成熟期實驗體的供養……”
“直接把現有幼體全部供應給成熟期實驗體作飼料,所有培育期實驗體,還有成熟期裡麵低於五級的、不能作飼料的,拿去銷燬。”艾蓮漫不經心地說。
蕭煬腳步一頓,愣了一下。艾蓮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直接決定了價值幾十億實驗體的去留,也決定了上百個實驗體的生死。
蕭煬停在了一個培養器邊,裡麵的小海豹趴在玻璃上歐歐地叫,想引起蕭煬的注意好過來抱它。
“一次性麼,你打算怎麼銷燬。”蕭煬半晌才問出一句話。
艾蓮已經走出去了幾米遠,聽他這麼問,又折返回來,利落地拉下海豹實驗體所在培養器的電閘開關。
“就是這樣。”艾蓮給蕭煬做了個示範,轉身走了,拋下一句冷冰冰的話:“感染藥劑不是你發明的麼,去用。”
培養器停止了運轉,一時間氧氣泵、營養藥劑泵、除菌器等等儀器全部關閉。
活潑的海豹實驗體在窒息中掙紮,最後無力地躺在培養器底不再動彈。
蕭煬抬手扶上培養器封閉的玻璃,沉默站了許久,慢慢地,身體有些脫力了,額頭抵在玻璃上,喉結輕輕動了動。